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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培養感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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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峰憋了一肚子氣,直接去了健身房。他戴上拳套對著沙袋砰砰砰一陣毆打,打出了一身汗,心裏終於舒服了。

林河在旁邊跑步,陪了他一會兒。唐峰打累了,坐在一邊休息。林河過來說:“好點了嗎?”

唐峰悶聲悶氣地說:“好了。”

林河捏了捏他的臉,說:“你這不還是生氣嗎?”

唐峰想起肖雋的話,“你倆是情人,不是兄弟”,被林河這麽一捏,感覺有點微妙。

他擡眼看林河,林河有點奇怪,說:“怎麽了?”

唐峰說:“戀愛都是怎麽談的?同性戀跟異性戀有什麽區別?”

林河想了想,說:“不知道啊,從感情上來說,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應該是一樣的吧。這角色你還要演嗎?”

唐峰憋著股勁兒不肯認輸。他拿毛巾擦了擦頭發,站起來說:“演,不能讓他看不起。我得讓他知道老子是演員,不是個花架子!”

肖雋只給他們一周時間,逾期不候。他們既然決定演,就必須爭分奪秒地培養感情,盡快轉換關系適應角色。

唐峰一本正經地說:“從現在開始,我叫你小冬,你叫我白晝,不準喊真名,就當咱們倆是情侶。”

林河沒什麽意見,就是覺得唐峰這麽嚴肅地要求跟人談戀愛有點好笑。唐峰說:“不要笑,沒時間了。誰笑誰就洗一天碗,還要掃地,擦地,倒垃圾,做一切家務。”

林河立刻嚴肅起來,說:“好,認真談戀愛,不認真的是小狗。”

唐峰說:“那就開始吧。”

林河認真地說:“好。”

兩人面面相覷,然後陷入了迷之沈默當中。唐峰面無表情地說:“我沒經驗,是直接親嗎?還是先告白?”

林河有點崩潰,說:“我覺得應該先有心動的感覺,你說呢?”

唐峰覺得自己似乎被他嘲諷了,有點不爽。林河憋著笑說:“算了,還是先吃飯吧。我笑了我做飯。”

林河去廚房煮了點意大利面。又用大蒜熗鍋炒了點肉末,拌了番茄醬,最後撒上胡椒和羅勒粉出鍋。又用醋和姜末涼拌了一個西蘭花當配菜。唐峰正要吃飯,林河說:“等等。”

唐峰說:“幹什麽,你要試毒嗎?”

林河用叉子卷了一口面條,說:“培養感情,我來餵你。”

唐峰有點傻眼,說:“談個戀愛而已,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,至於麽?”

林河說:“談戀愛就是這樣膩歪啊。開拍之前,我天天這樣餵你。”

唐峰被他堵了一嘴面條,很沒默契地被番茄醬蹭到了臉上。唐峰不滿地說:“這也太形式主義了吧。”

林河說:“少廢話,張嘴!”

唐峰被他餵了一盤子面條,覺得自己的內心毫無波動,甚至有點想揍人。

林河看出了這種吃飯的效率太低下,沒給唐峰餵飯的機會,端起盤子幾口就把自己的面條扒進去了。

飯後林河洗了碗,唐峰回屋去開電腦。林河從他身後靠過來,自然地把臉靠在唐峰臉邊,問他:“打游戲?”

那種自然的親密仿佛存在已久,毫無生硬感。唐峰那一瞬間真以為他們是同居的同性伴侶。林河的性格柔軟,適應起這種關系來比唐峰快多了。唐峰感覺他的呼吸吹在自己耳邊,臉頰微微發燙,渾身都僵硬了。

他說:“跳傘去,你上線咱倆組個隊。你是我老婆,我帶你。”

林河微微一笑,說:“好。”

林河回屋上了線,有人加進了他們的隊伍。四個人配合的還算默契。唐峰反應敏捷,槍法又準,拿著98K加四倍鏡簡直所向無敵,一會兒功夫接連五殺。

同隊的人本來沒吭聲,見唐峰這麽厲害,不由得肅然起敬。一人用隊內語音道:“兄弟,你不是開掛了吧?”

唐峰說:“誰開掛了啊,這叫戰鬥天賦,我是狙擊之王。”

對面突突突放槍,唐峰連忙躲到石頭後面,血線往下掉了一截。他喊道:“老婆,有急救包沒?”

林河說:“有啊,你等我開車來了。”

隊內另外兩人聽見了他的聲音,陷入了沈默。唐峰冒頭把對面草叢裏那人一槍爆頭,朝林河跑過去了,喊道:“快快,急救包!”

林河從車上跳下來,給他扔了十個繃帶,兩個急救包,一面說:“你小心點,別太往前沖了。”

隊友忍不住開了口,說:“那個……你老婆是用變聲器嗎?現在的情侶流行玩這種情趣play了?”

林河說:“不是變聲器啊,變聲器有這麽自然嗎?”

另外一人說:“哇,那你們是基佬嘍?好惡心啊!”

唐峰有點惱火了,說:“你說誰惡心?”

那人說:“誰是誰惡心嘍。略略略,基佬都有病,惡心死了!”

唐峰端起槍把他打死了。那人挺生氣,對著唐峰死基佬變態人妖之類的一頓破口大罵。唐峰把他踢出去了,另外一個人感覺有點尷尬,也默默地退了游戲。

唐峰怒道:“什麽毛病,同性戀就不是人了?老子搞基礙你什麽事了!”

林河沒說話,唐峰覺得心情都被毀了,說:“不玩了,生氣。”

他關機下了線,林河在屋裏沒出來。唐峰緩過來了,有點不放心,怕林河生氣。他過去看了一眼,林河站在窗戶邊上,正在看外頭的夜景。

唐峰說:“你沒事吧?他們胡說八道,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
林河說:“沒事,不少人對同性戀都是這個態度。你才遇見一次就氣成這樣,可見他們要承受多大的壓力。”

唐峰還是有點不服氣,林河又說:“同性戀容易被人歧視,那種長時間自我認知的模糊和掙紮帶來的憂郁感是你身上沒有的。你沒體驗過那種痛苦,所以肖雋說你的感覺不對。”

唐峰思考了良久,感覺林河的話滲透進來了。他沈吟道:“你說的對,我根本沒把自己融入進去,這一路順風順水過來,人都有點飄了。”

林河道:“你有與生俱來的凝聚力,被原生家庭認可,走上社會也容易成為團體的核心。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部分人的存在是模糊的,人格不被認可,性取向也顛倒錯亂。就像孟小冬,他的掙紮不僅是性取向的掙紮,更是人格的掙紮。他的一生就是尋找自我、證實自我的價值的過程。而白晝則是從只關註自我,逐漸到接納別人的一個過程。”

唐峰覺得有點醍醐灌頂的意思,說:“不愧是導演系的,分析起來一套一套的,比我明白多了。”

林河說:“剛才被人罵的感覺委屈嗎?記住那種感覺,多琢磨琢磨,你會對角色有更多理解。”

唐峰跟他聊了這一會兒,心裏對角色有點共情的意思了。他嘆了口氣道:“邊緣人群真的挺不容易的,選擇拍這種片子,肖雋的思想也挺有深度的。”

林河說:“肖雋能挖掘到一些深層次的東西。演員跟著他是一個被雕琢的過程,我覺得你的表演缺乏一些細微的東西,需要這樣一個人對你下狠手。”

唐峰若有所思,道:“也許吧。”

林河查了些異裝癖的資料,包括心理學上的成因、案例,還實際逛了些相關的論壇。他發現這些人其實跟普通人沒區別,一部分人穿女裝是為了滿足對異性的渴望,另一部分則是性別意識混亂,希望通過這種行為找到自己的定位。

劇中的小冬就是後者,他因為從小自我意識總是受到打擊,於是逐漸發展出了穿女裝這個癖好,通過這種方式來釋放壓力。

為了體驗小冬的角色,林河從網上買了化妝品、女裝、假發,甚至還有一對假胸。

唐峰則定了鬧鐘,清晨五點鈴聲一響就起床去跑步。林河坐在家裏看美妝博主的化妝視頻,學著給自己化妝。唐峰買了油條和豆漿回來,喊道:“小冬,來吃飯了。”

林河捂著臉從屋裏跑出來,去洗手間嘩啦嘩啦地把臉洗了。唐峰悄悄地跟過來看,從鏡子裏發現林河的妝畫得慘不忍睹,忍不住笑了。

林河擦幹凈臉,冷酷無情地說:“你笑了,今天做家務。”

唐峰沒什麽好說的,只好答應了。

吃完飯,林河又回屋研究他的女裝去了,過了大半天他從屋裏出來,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,頭上戴著頂假發,生無可戀地說:“你看我怎麽樣?”

林河長相俊秀,穿女裝並不突兀,只是長得太高,一看就知道是個男人。

唐峰覺得不能太打擊他的自信,沈默片刻說:“女裝大佬,毫無破綻。”

林河還是有自知之明的。他沮喪地坐在沙發上,說:“是嗎,腿毛不用刮了吧?”

唐峰忍著笑說:“不用,這樣就很好。”

林河把假發掀下來,說:“等下周開機,我恐怕比你挨罵更慘。肖雋眼裏不揉沙子,我這感覺完全不對,他能饒了我?”

唐峰安慰道:“你放輕松一點。體會角色的心情,把心沈進去好好想想。”

林河勸別人的時候也這麽說,輪到自己就不行了,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。他抓狂道:“還有三天,來不及了!”

唐峰說:“劇本呢,要不咱倆先對戲吧。小冬穿女裝這一段來一遍。”

林河記了會兒臺詞,放空了片刻,感覺情緒醞釀好了。唐峰喊了action,小冬坐在破舊的房子裏,坐在鏡子前塗口紅。唐峰看著他,感覺氣氛不一樣了,林河成了孟小冬,他的眼神裏帶著股壓抑感,又有點幽怨。

一線眼淚從他眼裏淌下來,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是個錯誤。

唐峰扮演的白晝從外面進來,撞見了他這個樣子,有點吃驚,一時間站在原地沒說話。

小冬的心有點慌,仿佛做錯事被人發現一樣,用手胡亂抹去妝容,反而弄的臉上一片狼藉。他看見鏡子裏難看的自己,怕被白晝看不起,心裏十分痛苦。

白晝說:“你喜歡當女人嗎?”

小冬說:“不喜歡。”

白晝說:“那為什麽打扮成這樣?”

小冬說:“如果我是女人,就可以減少很多痛苦。”

白晝走過來,拿了塊毛巾用熱水洗了,溫柔地擦去了他臉上花掉的妝容,說:“我喜歡你本來的樣子。”

小冬心房一顫,覺得他這麽說,好像擊中了自己內心最柔軟的地方,讓他很感激。

白晝低下頭來,小冬低下眼,兩人僵持了半天,唐峰還是沒能親下去。

他氣餒地坐在一邊,說:“不行,這戲有毒,太悲情了。不就是同性戀嗎?怎麽連性格也扭曲了!”

林河說:“你不是演員嗎?職業素養呢?”

唐峰說:“太壓抑了老鐵,這真不行,我……”

他話沒說完,林河抓著他的手,擡頭親了他的嘴唇。

雖然是蜻蜓點水,但是確實親到了。

唐峰登時有點頭皮發炸,發現林河的力氣還挺大的。他以前也拍過不少吻戲,但是跟男人接吻還是頭一次。那種感覺跟女人不一樣,是一種彼此都很有力量的碰撞。他意識裏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愛在這裏是無法套用的。

林河的臉有點紅,站直了擦了擦嘴,說:“算了……我也做不到。”

唐峰沒說話,覺得自己的友誼有點岌岌可危。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像鋼鐵城墻一樣,沒想到居然說動搖就動搖了。

他有點慌張,林河也是一樣。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這個話題,決定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,一起生硬地失憶了。

當天下午倆人去超市買菜,唐峰推著小車,林河拿了各種蔬菜、零食還有酒,說:“多買點,屯糧過年。”

倆人買了不少東西,出門經過一個新開的游戲廳,抓娃娃機的彩燈一頓亂閃,發出刺耳的音樂聲。林河被引起了興趣,說:“你等我會兒,我去試試。”

唐峰任勞任怨地把東西放進汽車後備箱裏,然後回來買了二百塊錢的游戲幣,大款似的抓了一把硬幣遞過去說:“隨便玩,我買單。”

林河哈哈笑道:“太好了,抱緊土豪大腿。”

林河看中了裏頭一個藍色的小恐龍,投幣抓了幾次,都沒抓到。唐峰說:“我來!”

他的手氣比林河還差,抓了二十來次都沒成功,差點把娃娃機拆了。唐峰怒道:“這幾率也太低了吧!二十多塊錢都夠買好幾個的了!”

周圍的小朋友驚恐地看著他,林河連忙拖著他走開了,說:“好了好了,玩別的去。”

林河拿了個橡皮錘子打地鼠,五乘以五的地鼠此起彼伏,林河顧不過來,唐峰在一邊幫他打。兩人敲了一陣子,機器嘩啦啦地給他們吐出一堆獎券,又可以兌換一堆游戲幣。

倆人去跳舞機上跳了一會兒舞,配合的挺默契,動作瀟灑流暢,一看就與眾不同。一群路人在旁邊圍觀,掏出手機來想錄。唐峰註意到了,怕上熱搜,來個“明星不務正業high玩游戲廳”之類的話題,連忙叫著林河走了。

晚上林河做了飯,照例給唐峰餵飯。唐峰經過這幾天感情的培養,開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,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,卻有點心神不定的意思。

林河餵了一半也撐不住了,放下勺子說:“你自己吃。”

唐峰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氣,默默地吃了飯,然後去洗碗。林河坐在客廳裏看電影,電影是王家衛的《春光乍洩》。

剛打開就是床戲。唐峰走過來,看到畫面有點呆滯。林河說:“劇本裏有兩段激情戲,還是有點心理準備的好。”

唐峰說:“我知道。”

屋裏一片漆黑,只有屏幕在不斷閃爍。劇裏的人分分合合,在生活的漩渦裏掙紮,在感情裏糾結。兩個底層的小人物在生活面前都卑微如螻蟻,活著尚且不易,感情中的那些對得起與對不起,誰愛的更多一些,沒辦法衡量的清。

兩個人沈默著看完了電影,看著結局奔流不息的大瀑布,居然有點難過想哭。

唐峰說:“我明白那種感覺了。”

林河嗯了一聲,良久道:“我也懂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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